我的故乡没有猹,只有老屋残檐上枯草的断茎在不停随风摇曳。

我一直不愿意提起这个话题,有时候甚至是抱着一种逃避的态度,关于故乡的消息,我想深埋心中却愈发欲盖弥彰。

一个月前大哥告诉我本家人组织在清明节修缮祖坟,举行大型的立碑、祭奠活动,趁这个当口,一并整理、祭奠爷爷和父亲的坟头,我知道我必须要回老家一趟了。

关于回老家这件事,我心里一直是抗拒的。上一次回去是年,被嫂子连哄带劝,回家草草待了两天,没有一点远方游子回乡的欣喜若狂,如一过客走街串巷般执行机械式任务。

对于故乡,我始终以一逆子自居。破碎的原生家庭,乡邻悲悯的目光,哀叹的语调,偶尔夹杂着凌弱,失势带来的羸弱伴随着物质的贫乏,如同黄土高原上日复一日的风吹日晒,处处充斥着生活的每一个角落、每一方空间,让我从有记忆起就坚定了逃离这片土地的信念。

母亲是我读书的最大支持者和有力后盾,她希望我跨出农门,斩断祖祖辈辈这种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状态。而读书是唯一的选择。我从12岁开始寄宿生活,印象最为深刻的当属每次上学母亲送我离开家门至等车点的地方,大概有四五里路的样子。深秋的凌晨凛冽如冬,两人一路上默默无言,只有呼呼的吸气声彼此交叉,从一路漆黑走到鱼肚白初露。我知道母亲在想什么,她把想要说的留在我上车即将启程的那一刻,“好好学习,别惹祸”。十多年来从未改变,而我也渐渐习惯了这种感动,直至上了大学减少了回家的次数。

回乡的车渐渐靠近了村庄,我特意告诉司机放慢速度。摇下车窗,远目眺去,我努力的回忆,当初那个少年走过的每一段路,跨过的每一条沟,跳过的每一层梯田,爬过的每一棵树。故乡的山头依旧光秃秃,春夏季孟之交竟无半点绿色,不远的山沟一片洼地灰蒙蒙的,我知道那是种了苜蓿杂草丛生的缘故,很多年前我曾带着砍草的工具将苜蓿砍好顺着羊肠小道背上去再借用驴车赶回家。小道早已坍塌不见,砍草时留在手上的疤痕却永远留了下来。老屋早已残败不堪,被一家里人在原地基上推倒整平,重新盖了一所院子,包括那棵差不多有一甲子树龄的老槐树也一并被伐倒,上次在电话里听母亲说起过,上小学的时候经常在树下捡槐角玩耍,而今亲眼所见感触颇深。一路驶过,好几家房屋因久不居住也无人修缮而破败不堪,窑面雨流冲刷的痕迹清晰可见,院子里枯草遍地,略显落寞寂寥。

终于到了祭奠的时刻,见到了许久不见的伯伯叔叔及哥哥们,对于他们,我是心怀感激的,他们中一部分曾给与我物质帮助,一部分曾刺痛我少时薄弱的自尊,不管何种方式都是我前行的动力。他们已不认得我的模样,一轮烟散过,对我这些年的变化感到惊讶,谈起过往皆唏嘘不用,同时感慨时光飞逝,我竟已为人夫人父。我知道这中间夹杂着近三十年的期盼与祝福,如同育树成材,合箍之欢。

对于祭奠这件事,我是严肃的。我仔细端详坟头摆放的每一件纸火、每一盘奠品,感受抓起每一捧土的温度,每一个弯腰磕头的动作尽显虔诚。我知道,少年时期不顾一切逃离这里、当年念念不忘的、迷恋一切的终将烟消云散,多年以后我将属于这里,在这片冰冷的土地下我将与祖辈、父辈同眠。不管路在哪里,我将始终记得来自何方。心酸了、泪流了、哽咽了,落叶归根不只是耄耄老人的终极归宿。对这片说不清爱与不爱的土地,不管曾经如何叛逆,不管以后是否留恋,终将属于这里。

年4月随笔

预览时标签不可点收录于话题#个上一篇下一篇


转载请注明地址:http://www.huaijiaoa.com/hjyd/8494.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