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天雨地

□芭蕉雨声

也是这样一个不明不白的雨天，伞上响，地上流，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丰华街口习惯性积水成潭，公交车被迫改线。我拦出租车拦不住，约滴滴约不着，只能往上一个路口去找公交站牌。

八车道的路口也存积水，择水浅处，用脚后跟点地走。绿灯亮了，两侧的大车小辆并没有忙着起步，他们都在让着我。

斜挎一个包，肩背一个包，右手拎一个很沉的旅行袋，左手举伞。忍着隐隐的腹痛。我不是去逃难，不是去远游，离家冒雨出走，是听了大夫的话，住院去。

大夫姓杨，护士都称她杨主任。是老同学把我介绍给她的。杨主任电话里听了我的描述，建议我住院。因面临中秋假期，过机器做检查有些不便，就挨到他们假期结束。9月15日，星期日，起个大早，风雨泥泞也没有动摇我来入院的心。提前一天来，星期一大夫们一上班我就可以从容做各种检查了。

决心不好下，肠胃病历史悠久，可我总是拖延，胃镜最近一次做在两年前，肠镜没做过。但时不时腹痛腹泻，害怕或紧张的情绪会率先攻击肠胃。那次得知我父亲的病情真相，一瞬间我就得往厕所跑。

对做肠胃镜的恐惧，让我一天天逃避，医院能不来就不来。这次便里带血已经好几个月了，吃槐角丸起初似乎有效用，后来反反复复，就觉着应该去查查病因。心底依然存着侥幸，不愿去查。一旦决心下定，也就不发怵了，凄风苦雨那只是风雨的事，我心里的委屈和无助在下决心的过程里已得以释放，独自走在寒凉的路上倒也平静得很，甚至暗生一丝逆流而上的喜悦感。

消化内科的床单洁白，墙壁洁白，三人间暂时就我一个。进门侧边有橱柜和卫生间，尽头连着一个阳台。阳台朝北，背阴不燥，有亮光可以入室。我床位靠窗，窗临阳台，a号床位。

既来之则安之，擦净床头和床头柜，盆盆罐罐拾掇停当，液体也扎上了，保护胃的，消炎肠的。口服药开了两样。

这是我生命中第一次输液，第一次扎破血管。手背微蓝的血管路线清晰，护士说就是有点儿细。

自己把自己放倒，躺平，仰望头顶塑料袋里的液体。滴落的速度可以手动调节，只是液体下降的刻度线不易看清，摇一下晃一下就有了。摁床头铃，那头连着护士站，长得花儿一样的姑娘轻飘飘飞来飞去。白衣白裤白鞋白帽，戴口罩，护士长得都一个样，长睫毛，大眼睛，模样像天使。我记不住她们的名字，跟她们说话都笼统喊她们“妞”，妞，你扎得真好，不疼。妞，你看是不是跑针了。她们穿梭样奔忙，我尽量不多叨扰一个字。

液体输完，餐车也上到了电梯口，打饭的吆喝声跟老城区穿胡同卖鲜奶的小贩一样。买一份随便吃点，下午还要过机器照射线，五脏六腑能空瘪就空瘪着。

晚饭不敢吃，半夜后水也不能喝一口，明早空腹抽血采样，做全腹部CT。后来临时增加一项重大事件，做全麻肠镜和胃镜。这让我始料未及且狼狈不堪。

高楼阳台站定，姜庄街一横街口忙活一天仍无倦意，流光溢彩中似有凌乱的市声起伏。远处，卫河彼岸，中原纱厂遗址上安插出来的楼群灯火闪耀，有一霎儿竟以为是天上的一片银河。

雨是不是停了，我不能判断。脚不沾地搁置在半空，我已脱离凡尘，俗世的雨声风声都不与我相干了。

年10月6日农历九月初八一夜雨未止，风冷。病房日记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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