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飘飘,鞭炮声声,又到过年的时候了。吴家村大财主吴仁捋着八字胡,正在琢磨找个什么样的理由,来克扣长工李迷糊的工钱。李迷糊吃住都在他家里,一天工没旷过。即使下雨下雪也从没逃过懒。不能下地干活,他就喂牛出圈,铡草推磨,每天鸡一打鸣就起来,一刻不停地找活干。“这家伙!”吴仁心里骂了一句,“名字叫李迷糊,其实心里一点也不迷糊,他是记着去年年底结账时,我找茬扣他工钱的事。哼,孙猴子本事再大,也逃不过如来佛的手心。找不到过错,我照样有办法对付你!”“李迷糊!”吴仁站起来,冲着外面大喊。正在屋门外忐忑不安,准备来要工钱的李迷糊赶紧走到吴仁面前。“老爷,你叫我?”李迷糊小心翼翼地问。吴仁看了李迷糊一眼,李迷糊连连作揖,“李迷糊今年一直勤勤恳恳,没做错一件事,老爷不会又要找茬扣我工钱吧?”吴仁摆摆手,“我吴家村堂堂的吴仁大财主,会说话不算数吗?放心,你今年表现不错,你的工钱一吊钱也不会少。”“谢谢老爷。”李迷糊把双手伸到吴仁面前。“只是有一件事,过了今天这一夜,一年才算结束,钱要明天早上才能给你。而今天晚上我要祭祖,不能留宿外人,你要找个地方去住。”“老爷说话可算数?”“当然算数。但现在天已经黑了,你也没了活干。你身上这衣服是我送给你干活的时候穿的,你要穿着来我家时的那身单衣出门。明天早上太阳一出来,我就给你结账。”吴仁得意地回答。李迷糊皱了下眉头,接着痛痛快快地答应,“好,只是到时老爷再反悔怎么办?”“立字为据。”吴仁将一张字据递给李迷糊,心里说,这么冷的天,你到外面冻一宿,明天早上能回来才怪呢。李迷糊接过字据,来到自己的房间,换上了当年夏天来做工时的单衣、单裤,瑟瑟发抖地走出大门。吴仁在他身后差点笑出声来。鸡叫三遍后,外面逐渐亮了起来。雪停了,太阳慢慢爬上高空。吴仁美滋滋地来开大门,想再等无家可归的人自投罗网,来做他家的长工。他想好了,还像李迷糊来他家时一样,先许下高额工钱,再定下年底一块结账,最后……哈哈,那个可恶的李迷糊,现在一定作为冻死鬼,到阎王那里报道了吧?“哎呀,有鬼!”刚推开门的吴仁突然看到李迷糊红光换发,浑身冒汗地站在了他面前。他吓了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李迷糊一把将吴仁扶住,“老爷,我不是鬼,我是李迷糊,来找您结工钱呢。快去给我拿钱!”吴仁惊魂未定,一步三回头地往屋里走,生怕李迷糊随时扑过来,将他一口吃掉。李迷糊没理他,自己去屋里换上了棉衣,擦干脸上的汗,来到正坐在椅子上发呆的吴仁面前。吴仁乖乖地把工钱给了李迷糊,李迷糊把钱装到自己的腰包里,说了两个字“谢了”,就走出屋门,拿起扫帚扫雪。吴仁看着李迷糊扫雪的身影,越想越不对劲。“李迷糊!”吴仁又大叫一声。“到!”李迷糊赶紧放下扫帚,跑到吴仁面前。“坐,坐下歇歇,咱爷俩好好啦啦。”吴仁换上一副笑脸说。李迷糊回答:“老爷面前哪有小人的座位?站着听老爷的训导就行。”吴仁摆摆手,又变了个称呼,将关系继续拉近,笑着说:“李兄弟,虽然你是我家的长工,但我心地善良。从你进了我家的门,我对你还是真心相待,不但给你高工钱,还让你吃饱穿暖。可见我一直是把你当兄弟看待的。今天大年初一,我放你一天假,咱哥俩摆一桌,好好唠唠。坐,快坐。”李迷糊大模大样地在吴仁对面坐下。吴仁给李迷糊沏了一杯热茶,冲外面喊道:“来人,酒菜伺候!”一会儿酒菜上齐。李迷糊闷头吃菜,一言不发。吴仁左顾右盼,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李兄弟,有一事不明。昨天晚上一夜的大雪,外面冷得滴水成冰。你穿着那身破了洞的单衣,为什么没被冻死,回来时反而浑身冒汗呢?”吴仁终于把心里的疑惑说出来。“这事吗?天机不可泄露。老爷,喝酒,吃菜。”李迷糊端起面前的酒一饮而尽,筷子一刻也不停。“李兄弟,看在咱们主仆一场的份上,你就对我说了吧。我保证不对任何人讲。”吴仁苦苦哀求。“哈哈!老爷,你要是让我去干活呢,多苦多累我都不会推辞,这件事真的无可奉告。喝酒,吃饭,别的事免谈。”李迷糊不理会吴仁急不可耐的样子,一个人吃得不亦乐乎。吴仁见李迷糊滴水不漏,就改变了策略,一杯杯劝李迷糊喝酒,等待他酒后吐真言。“老爷,吴大哥……”李迷糊开始吐字不清了,“承蒙你的厚爱,今天让我吃了——世上最好吃的一顿饭。你是好人,小人我一辈子都不会忘了你的大恩大德。以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请说话,刀山火海,决不推辞……”吴仁忍住内心的激动,装出平静的样子说:“兄弟,只要你一句话,告诉我昨天晚上是怎么回事。”“昨天晚上?哦,昨天晚上吗?这事,老爷大哥要给我、给我保密,我只,只说给你一个人听。”“我对天发誓,不会告诉第二个人!”吴仁开始赌咒发誓。“昨天晚上,我一出门就碰到了一位神仙老奶奶。神仙老奶奶说、说我那身衣服,那身衣服是宝贝……宝贝,听到了吗?哈哈……哈哈……”李迷糊说到这里,抑制不住地哈哈大笑起来。吴仁两眼放出了贪梦的光芒。“怪不得。哎,兄弟,刚才你自己说了,只要我有用你的地方,你会在所不辞。我给你两身上等的好衣服,把你那身宝衣换给我怎么样?”“不行,不行!别的事都行,就这件事不行。你给我一百身、一百身衣服,我也不换。”李迷糊连连摇头。吴仁狠了狠心说:“只要你把那身宝衣给了我,我把全部的财产都给你,以后给你做长工行吗?哥求你了,菜也吃了,酒也喝了,你就依了哥哥吧。”“这,这……”李迷糊犹豫起来,“看你、看你说得可怜,就给你、给你换了吧。只是,只是你说话……向来不算数。”“空口无凭,立字为据。”吴仁拿出纸笔,一式两份立下字据,并且郑重其事地在上面安上手印。李迷糊很不情愿的样子把字据接过来,安上手印后,一份递给了吴仁,一份装进自己的贴身衣兜里。吴仁把走路一步三摇的李迷糊送到了柴房,李迷糊在柴房里美美地睡了一整天,天黑的时候才醒过来。吴仁把李迷糊的屋里翻了好几遍,也没找到那身宝衣。只好直接给李迷糊要。李迷糊像是什么都忘记的样子,仍然坚持无论给什么东西,那身宝衣绝对不换。吴仁变了脸,把字据拿出来,说李迷糊要是出尔反尔,就去官府告他。李迷糊只好在炕席底下的麦秸里,拿出那身单衣递给吴仁,然后告诉他,村南头的树林子里,有颗最大的槐树,那棵槐树有一个大树洞,穿上这身衣服,躲在这个树洞里最灵验,可以体验人生最美妙的享受。吴仁把自己家里的钥匙给了李迷糊,心满意足地抱着那身“宝衣”出了门。本来李迷糊劝他脱掉身上的棉衣,穿上那身宝衣出门,他怕被人碰见,泄露了天机,就决定到树洞里再换。反正到时要什么就有什么了。他才不会像李迷糊那样做傻瓜呢,守着宝衣还回来辛苦做长工。他穿上宝衣后,先要一个富丽堂皇的宫殿,再要无数个漂亮温柔的美女陪伴,再要……吴仁幻想着自己以后神仙似的美好生活,黑暗中兴高采烈地往村南头那个小树林走去。意外的是,他穿着全部家产换来的那身宝衣,不但没得到想要的东西,还在那个树洞里冻了个半死。最后实在忍不下去了,只好换上自己的棉衣回来叫门。此时李迷糊正在吴仁温暖舒适的大床上偷笑呢。原来李迷糊的“宝衣”之说,是将计就计哄骗吴仁的,他昨天晚上穿着一身单衣跑到一个磨房里,推了一夜的空磨,才让贪心的吴仁不但阴谋没得逞,反而作茧自缚。西贝海淼,笔名海淼,真实姓名贾爱英。山东省散文协会会员,山东省诗词协会会员,德州市作协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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